大西皇宮。

通往癿歆殿長長的石階上，一步一血痕，直至鮮紅沿著石階寸寸染盡。

宇文璟拉著長劍一步一步拾階而上，每一步都落下一個血色的腳印，一如當年他一步一步跪出皇城，將十裏白雪染成十裏紅梅！

眾將士團團圍了大殿，一兵一卒再無皇帝宇文梓的一人。

沈重的殿門緊緊閉合著，無論外面廝殺跟吶喊如何喧囂，這癿歆殿的大門始終沒有一絲開合的跡象。

宇文璟提劍走到最後一道石階，輕輕一揮，那道沈重的木門應聲而落，裏面昏暗一片，昔日大殿之上，無一絲陽光滲入，明黃的簾子紗帳裏裏外外的包裹著。

大殿中央的梁上懸著一具屍體晃蕩不止，看服飾便知是宇文梓近身伺候的公公。

層層疊疊的紗帳隨著大殿門大開，隨風微晃，紗帳中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來。

“你來了？！”

宇文璟駐劍停步，隔著紗帳沈聲說了三字，“你輸了！”

明黃的簾帳被風吹開，隱隱約約看見裏面的龍椅之上端坐著一人，那人擡頭，沒有再接著宇文璟的話說下去，反而問道：“朕的蘇大將軍是否也在殿下？”

被叫道名字，蘇隱渾身一顫，向前一步卻不知如何開口，卻聽宇文梓繼續道：“皇兄，平心而論，若是沒有你的阮大家以色誘他心竅，你覺得你還可以贏我嗎？”

宇文璟嗤笑出聲，戲虐道，這個問題在我看來並無意義，你要真想知道就應該問蘇大將軍！”

話音未落，蘇隱從門外緩步走進大殿，走至大殿中央，他停步撩了下擺，單膝跪地，深深一叩首後直起腰身，擡頭對著宇文梓端坐的方向道：“皇上，蘇隱有負聖恩，罪該萬死！”

“這麽說你今日是來領罪求死，而非舉兵逼宮的？”宇文梓樣裝作好奇的口吻問道。

蘇隱跪地垂首，沈默半晌，開口道，“蘇隱本心所求，大西國泰民安，殺伐戰亂豁免於世，只是私心不泯，如皇上所料那般，故而有負龍恩，蘇隱死後，聖上的龍恩，蘇隱唯有於九泉下再來報還！”

他說完“砰砰砰”重重地三叩首！

宇文梓聽過卻笑了出聲，他起身，端了酒盞撩開層層疊疊的簾帳走了出來。

“你起來吧，人死之後一了百了，什麽九泉來生的都不過是虛幻，若你真有心，的確還顧念君臣一場，此後不妨好好扶持朕的冉兒！”

宇文翎冉，被宇文梓提起時，蘇隱才想到那個尚未成年的少年太子，這是除了皇帝跟璟王外，皇家唯一血脈！也是宇文家天下唯一留存的希望。

蘇隱怔楞，還沒從震驚中回神，就見宇文梓起身向前一步，一手舉著酒壺一手舉著酒盞滿滿斟了一杯，朝著大殿下眾人一舉，仰頭飲盡，一聲接一聲的大笑。

笑了許久，他猛然邁前一步，走到簾幔之前，喝道，“宇文璟，如今雖是你奪了這帝王位，可卻將祖宗的基業毀了大半，而你……也不久於人世，若說你贏了，天底下，誰又能真的判斷功過輸贏？！”

見宇文梓從龍椅走到石階前，大殿之下的將士不明，拔出兵刃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
宇文梓自說自話，“朕尚留一宇文家的骨血，你呢？這皇位費盡一生心血卻還是要交到朕的兒子手裏，何必如此折騰，反倒成了我皇家的罪人呢？！”

“很得意麽？”宇文璟扯下身上的披風，甩手扔到大殿，那身染血的大紅衣袍露出來，他一步一步靠近宇文梓。

“這皇位最後歸誰，我不在乎，這天下誰來主，我也不在乎！我在乎的只是要你有今天！”

最後一句話落進宇文梓耳朵的時候，宇文璟笑的越發玩世不恭，他在他耳邊道，“祖宗基業，在我眼裏算個屁，我要的就是你的下場！”

宇文璟的每一句話、每一個字都讓跪在地上蘇隱身上寒了一寸，他回頭，沈然那雙鷹眼就落在他身上，如刀剜一樣的落在他心上。

當日，沈然被抓，蘇隱就記得他說，“蘇隱，你若真心為這天下考慮就不該助紂為虐，宇文璟要的才不過是一場輸贏結局！”

一場輸贏的結局！

蘇隱喉間梗血，看著宇文梓被押走，最後留下一串陰冷的笑聲回蕩在大殿之上。

許是因為秋涼的緣故，那大殿上陰寒，宇文璟從裏面出來，其他人忙著打掃染過血的皇宮。

他想，這地方究竟這樣血染了多少次，又清理了多少次？！心頭的熱血又開始沸騰，他腳下虛浮，為了避開來來往往的人，匆匆離開。

大殿之上，沈然抱臂冷眼看著蘇隱跪在原地，有些事情，一但做錯便是釀了禍，那便叫做再無法挽回的錯，僅靠懺悔又有什麽用呢？！

趕來的雲野跟離辰追入大殿就看到仍舊還呆跪在大殿中央的蘇隱。

雲野看到蘇隱，連忙上前想將人扶了起身，沈然伸手將他攔下，對他微微搖頭，示意他離開。

雲野看了眼蘇隱，打心底有些抗拒沈然的這個動作，離辰在旁看的明白，連忙拽著他也離開了大殿，一出來，雲野便甩開手，惡狠狠的瞪著離辰，“如今這樣你和你的王爺很得意吧？！”

蘇隱懊惱跟自責的神情還在雲野的腦海裏回蕩，僅是那一幕，結局就已經顯而易見了，皇帝潰敗，大西江山已然易主！

顛覆這場輸贏的恰好是他心中敬愛的恩師，雲野知曉蘇隱心中的執著，何況皇帝待蘇隱一向不薄，面對現在的境況，雲野幾乎能想象得到蘇隱內心的糾結與崩潰，那腔滔天的怒火跟委屈就此發洩。

離辰咬牙看著他，心中也是一陣悲愴，沒人知道他的主子經歷了什麽，憑什麽在翻盤之後不是成王敗寇的局勢而是如今這樣境遇？！

他擡起頭來，對著雲野一字一句的冷聲道：“是又如何？！那是他應得的報應！”

雲野握緊了手裏的刀，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，之後松了手，大笑了一聲，揚長而去。

/////周末愉快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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